宁波，是一座怎么样的城市？每个在宁波生活或者到过宁波的人，都有自己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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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老一辈宁波人眼中，宁波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，“走遍天下，不如宁波江厦”，在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间，宁波不少经济数据位居浙江省第一。宁波是一座“书藏古今，港通天下”的城市：无论是中国现存最早藏书楼的天一阁，还是一百二十名两院院士，乃至大名鼎鼎的镇海中学，都昭示着宁波超强的文化传统；从宋元时期的海上巨港，到近代中国第一批开埠城市，到今天的世界大港宁波舟山港，则表明了这座城市深远的海洋基因。来到宁波的外地游客，则会对这座城市的文明富饶，以及美味的东海海鲜留下深刻印象。就我而言，宁波这座城市，融合了海洋文明与大河文明，继而产生了独特的城市气质，那就是开拓创新与务实稳重并举。

一座城市的气质，离不开它独特的地理环境，宁波城市崛起的机缘，正是其海洋与大运河的交汇处的地理位置。熟悉宁波历史的人，都知道一千八百多年前，著名文学家陆云所著的《答车茂安书》，当车茂安的外甥要来当时的宁波做官时，全家忧心，这才来找南方来的陆云询问情况。尽管陆云在《答车茂安书》中将当时的宁波描绘得很美好，但当时的宁波，相比于中原，确实是落后地区。直到京杭运河将南方的终点定在杭州，而宁波通过浙东运河与京杭运河连接，才得以迅速发展，面朝大海，背靠运河，既有海洋文明向外开拓的精神，也有大河文明内敛持重的性格，逐渐成为东海之滨的巨邑。

让我们把目光回到现代。今天的宁波，城市区域早已超过了罗城的范围，四通八达的地铁，已然将清代的宁波府城、慈溪县城、镇海县城联结在一起，宁波市政府，也从驻扎千年的三江口，迁往了新建设的东部新城。但一个城市的特质，并不会轻易改变。

千年之前，就通晓以海洋贸易获得利润的宁波人，在近代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诸多第一，什么先进，就学什么，什么赚钱，就办什么，这才造就了宁波商帮的辉煌。时至今日，宁波城市依旧在不断开拓。东部新城，南部商务区，这些新兴区域，昭示着城市非凡的活力。当然，一个城市的活力，并不仅仅是新的高楼大厦，而是这座城市居民对知识、技术的向往和学习。

今年上半年，宁波以地铁晚上八点以后免费乘坐登上了新闻榜。有人称赞宁波政府的大气，也有人暗暗拆台：宁波人八点以后有多少能出来坐地铁呀？在宁波，哪怕是年轻人最多的大学城附近，到了晚上，美食街上人也称不上多，最热门的饭店，到了八点，也就差不多不用排队了。那么大家都在干吗呢？实际上，相当一部分宁波人的夜生活，不是吃饭休闲，而是学习。

中小学生或在家学习，或在校晚自习，即使是商场里，也充满了学习的人群。宁波商场里，晚上最多的顾客或许并不是单纯来购物的，而是各路陪着孩子学习的家长。音乐课、美术课、体育课、乐高课，家长们匆匆下班，接上孩子，辗转于各类兴趣班中，或在上课前，或在上课后，才在商场的饭店里吃个便饭，孩子学习的空档，才得以买件衣服，不到一小时，孩子下课了，逛街也就结束了。因此，如果逛逛宁波新建的商场，一定会发现，必定有专属于教育培训的区域，它们，才是这个商场最吸引人流的部分。等孩子下课，立刻回家。回到家里，还得再预习复习文化知识。大学生也要一头扎进图书馆，除了各高校自己的图书馆，宁波市图书馆，宁波大学园区图书馆，无论白天黑夜，充满了伏案读书的年轻人，有时候甚至一座难求。哪怕是公司职员，也要在晚上学习，日新月异的新技术，千变万化的新情况，都要等到晚上独处时，细细分析消化。

当然，也不可能大家都学习而不娱乐，但总体而言，宁波人骨子里是非常务实的。相对于开拓创新，宁波城市的务实稳重，往往被人忽略。宁波在海洋上的辉煌成就，往往让人忘了它实际上是依托运河兴起的城市。因此近代之前的宁波，虽然在宋元时期就是东方大港，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，但是本质上，它还是一座传统的中国城市，身上具有大河文明所代表的稳重、务实。长久以来，为了与甬江实现“和平共处”，宁波修筑了大量的水利设施，没有持重务实的品质，是无法完成的。因此，宁波人乃至宁波这座城市，稳重而不轻浮，都喜欢将精力投注在“有用”之物上。一件事物的兴衰，最能反映这一点。

十九世纪八十年代，麻将的发明，就跟宁波商贾有关。从文献的角度看，麻将定型于宁波有着较为充足的证据：清末文学家樊增祥在他所著《樊山续集》卷26《十忆集》有《忆博》一首：“花底樗蒲催上场，红毡银烛小排当。宁波麻雀知何味，强与周旋故拙行。”在诗后还特别注明：“撮麻雀之戏，二十年前起于宁波，今遍天下矣。” 撮麻雀，正是当时流行的对打麻将的称呼。徐珂在《清稗类钞》赌博类《叉麻雀》条中，开篇明义，指出：“（麻将）始于浙之宁波，其后不胫而走，遂遍南北”。著有《博史》的民国学者杜亚泉曾言：“马将牌（麻将牌）近虽流行全国，远及欧美，但其流行实未甚久。在清光绪初年，全国之人，戏马将牌者，殆绝无仅有。其流行时期，当在光绪十年以后。流行地点，据传说谓始于宁波之江厦，盖传自海舶云。”到了民国初年，大小报纸都有麻将起源于宁波的报道。然而，今天的宁波，早就不以麻将闻名了，反而是广东、四川等地，麻将的热度更高。

究其原因，借用晚清外交家张德彝对麻将的评价或许颇为合适：“此牌竟须用意揣摩，知彼知己，穷心设计，测量四方，观其局势类乎奇门遁甲，是枉费精神也，因而戒之，留此余神用于有用之地。”

宁波人更倾向于将精神用于“有用之地”，不少宁波人认为，与其在外面吃吃喝喝，还不如在家休息实在。